91. 尼姆游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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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务所的化妆间内，空气中充满香水和脂粉的气味。

镜子前，倒映出正执笔书写的女子，明亮的灯光下，女子的皮肤如暖玉一般泛着柔和晶莹的光泽，浓密的头发拨在肩膀一侧，露出修长纤细的脖颈。

桌前满是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，显得桌面空间有些逼仄，女子全神贯注地填着表格，与周遭环境显得格格不入。

“咣——”

这时，化妆间的门被人推开。

乐须臾笔迹微顿，却也正好写完了最后一个字。

“你填完了没？”经纪人张洁有些急切地问，见她盖上了笔帽，便快步走到了化妆桌前，不顾乐须臾的反应，伸手抢走表格。

她迅速从上至下浏览了下，最后，目光聚焦在“擅长事物”一栏——

“尼姆游戏？”什么玩意？

她皱起眉头，看向姿态骤然变得紧绷的女子，嘲笑道：

“你可不要乱填啊，我听说，这表格上的信息都是可能被采纳的，你可不要填自己根本不擅长的东西，免得到时候丢脸。”

却见，女子乖巧地摇了摇头。

张洁便也不再追究，艺人行程紧密，她得赶紧把这表交上去才是。

于是又嘱咐乐须臾在这里乖乖等她，后急匆匆出了门。

乐须臾松了口气，目光，落在了铺满化妆品的桌面，意识飘忽起来——

自从父母出车祸以后，她的注意力便很难集中，不管身在何处，她时不时就会发呆。

时间一久，她就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，每一天，都过得恍恍惚惚，仿佛自己变成了泡沫一样的存在，不知何时，自己就要消失了。

唯有车祸前的回忆还记得无比清楚，爸爸妈妈的音容笑貌依旧记忆铭心，儿时的事迹，也还历历在目——

乐须臾小时候很聪明，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，一年级，同龄人还在研究加减法算数，她已经开始学习初中的知识。

可正因智商上的差距，同龄人并不喜欢和她一起玩，因为玩什么都会输给她。

她那时也高傲，不管是游戏、比赛，她都不留余力地力求第一。

所以，她没有朋友。

直到有一天从奥数班下课，路过公园，一颗茂盛的香樟树下，她发现了一个也和她一样，落单的人。

是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，孤零零的，看起来有点可怜。

“你爸爸妈妈呢？”

她脆生生地问道，双手捏着红色书包的肩带，一点点走了过去。

却见这人并不理她，只是安静地坐在树下，低着头，旁若无人。

老师说过，与人交往要礼尚往来。乐须臾有些生气，快步走过去，气势磅礴地站在这小少年身前。

小少年这才抬头，精致的五官，又长又垂的睫毛，比她见过的所有小孩都要好看。

只是眉目却有些有些阴郁，眼神晦暗，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
她有些呆呆地盯着他，半晌，却见他粉唇轻启，声音低沉悦耳，吐出的话却尖锐毒舌：

“滚开。”

乐须臾猛然瞪大眼睛，从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话。

她心里的怒火一下被点燃，细软的声音强行拨弄出刻意的强硬。

“我不走。”

少年没理她，眉宇间尽是烦躁。

而后，却听见少女直白地说：

“你脾气好坏啊。这样不会有人喜欢你的。”

少年表情一冷，目光将身前孤身一身的少女从上都下审视了一遍。

不客气地反驳：

“你没资格说我。”

乐须臾嘴唇顿时颤抖起来。

他的意思不就是，自己也不讨人喜欢吗？！

真是个讨厌鬼！

乐须臾简直被气得半死，也不再想管这个刺猬一样的男孩，愤愤地转身，刚准备踏出步子，却见，脚下有几粒指甲盖这么大的紫色小果子。

她眼前一亮，又转回身，问：

“你要不要跟我玩一个游戏？如果你赢了，就说明我更烦人，但如果你输了，就承认你脾气就是很烂。

小少年冷哼了一声，别过头。

真是幼稚。

却听见少女挑衅道：

“你不敢吗？”

他烦躁地转回目光，尽管外表有别于年龄的沉稳，但心性上，到底还是个孩子。

“怎么比。”

他说，却见少女忽然捡起地上的小果子。

这果子是从他身后这颗香樟树落下来的，现在到了成熟期，呈现出紫褐色的鼓囊囊的状态，看起来恶心得很。

他嫌弃地蹙起眉头，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
他很讨厌脏东西。

不论是脏的物，脏的人。

“游戏规则很简单。”乐须臾将四周的小果子一一捡起，捧在手里，又走回少年身前，手一松，手心里大小不一的果子就这样掉了满地。

然后，她将果子分成了五堆，没一堆并无特定数目，有的只有三四颗，有的又有十几颗。

显然是随便分的。

“我们依次取果子，每次只能从其中一堆里取，最少取一颗，最多取一顿。”

少女嗓音细软，口齿清晰，说话有条有理，有别同龄人。

“谁取走最后一颗，谁就获胜。”

“怎么样？敢不敢玩？”

她朝他摊开手，手心残余着香樟果的粘稠汁水，看起来脏兮兮的。

小少年下意识后仰，嫌弃道：“我才不要碰这种东西。”

“所以你是认输咯？”乐须臾笑盈盈地问。

真是胡搅蛮缠！

他有些郁闷，左右看了看发现了一根树枝，便走过去，拾起。

“来。”

他将树枝对准少女的额头，气势凛然。

乐须臾的好胜基因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，她知道，这男孩一定和其他人不一样。

不会轻易被玩坏。

她脸上扬起天真的笑，点了点头。

“第一局，我让你当先手。”

难道还有第二局？

小少年有些不悦，他不可不想被人当作消遣时光的玩具。

反正只要赢了她，她就不会纠缠自己了吧。

他暗忖道。

在同龄人的比拼中，他鲜少输过，自然，也有些心高气傲。

“请吧。”乐须臾眯着眼睛示意道。

小少年对她依旧不予理睬，伸出树枝，拨出只有三颗香樟果的第二堆。

“你确定？”却听见少女忽然提醒道。

他很讨厌比赛时有人多嘴，故而当下只冷哼一声，没有回应。

而后，就见少女从容地挑出一颗香樟果，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。

就好像自己占到了什么便宜。

小少年不免有些疑惑，又到了他的回合，但这回，他也学乐须臾在同一堆拿出一颗香樟果，边拿，边看她的反应。

他猜，这种游戏，应该打心理战居多，因此，只要抓住对手表情的破绽，他就有必胜之法。

可却见，少女表情如常，只确认了下他拨动的果子数量，嘴里便开始念叨起来。

10等于2的三次方+2的1次方，那就是0110...两个2的2次方，5个二的一次方...

她仿佛在计算什么公式，半晌，像是得到了答案，突然伸手，从第三堆里拿出了两个香樟果。

整个过程，都只是盯着香樟果堆，连他刻意打量的目光都没注意半分，简直将他无视得彻底！

也因此，没让他捕捉到半点异样。

他微微一愣，又学着她，拿出两颗香樟果。

乐须臾再次在嘴里小声念叨起来，忽然，一下子拿走了其中一堆香樟果。

香樟果的数量瞬间变得稀少。

他心下一沉，有种在跟电脑对战的既视感。

也很快，他赢来了第一局失败。

“哈哈我赢了！”乐须臾将最后一枚香樟果握在手中，得意洋洋地说。

下一刻，便听见小少年急切地说：

“再来一局。”

“可以啊。”乐须臾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。

他抿了抿唇，主动提议道：“第二局我要当后手。”

却见乐须臾无所谓地点点头：“可以啊。”

可第二轮，他输得比第一次还快。

“再来一局。”

输了。

“再次一局！”

还是输了。

...

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，不知进行了多少局。

可无一例外，他都输了。

一开始，他还耐着性子，用树枝拨开糜烂的果子，但输的次数一多，急躁心占据了大脑意识，他早已忽略了自己的洁癖，学乐须臾一同上起手来。

手指染上了香樟果的汁水，也沾上了地上的尘土，变得黑乎乎一片。

“啊...这么晚了，我要回家了，不然爸爸妈妈要担心了。”乐须臾仰头看了看天，见天色已晚，脸色不免有些忧虑起来。

刚准备起身，这时，一只白皙的小手却忽然抓住了她的衣角。

她疑惑地望过去，却只对上少年执着的视线。

“再来一局。”

乐须臾撅起嘴，“你好烦啊。我要回家了。”

她忽然体会到为什么这孩子一开始说她烦了。

可少年却并没有轻易松手，反而更为强硬地说：“我不准你走。”

乐须臾被他缠得有些烦躁，却也知道他是输了太多次不服气，眼珠咕噜噜一转，脆生生地问他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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