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6.营造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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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究竟是什么人？”

“这个问题，若是亲眼见过西梁山的引水设施后，李某必定知无不言。”

“请二人把心放到肚中去。”李善德抬手拨开脖颈间的木拐，“我这人对凉州传得神乎其神的引水山上着实感兴趣，草图也是花过大价钱从一位木匠手中购得，说是整个西梁山上的建筑都是按照此图建设。”

叶鸢快速回忆，在士匪寨刚刚开始建造时，庄大哥确实找来了不少山下村镇中的木匠来协助建造，虽有一部分后面选择留在寨子中，但仍有一大部分收了报酬后又下山去。

恐怕李善德手中的草图，就是那时候泄露出去的。

“那这木匠骗了你。这张草图最多只能算是雏形，甚至连西梁山的一些数据都未完全批注。要是按着此图建设，十有八九会在未完成前坍塌。”

李善德听完激动的坐直身子：“对对对！正是这样。我曾经也修改过几处，但若是要完成足够灌溉大半个山路的水量，还远远不够动力。”

与楼颜交换过视线，叶鸢主动接过那张半成品草图。

他们决定赌一把。

“李公子，若改掉这段水渠，将高地变成蓄水池。从它的底部引出通往山上的水渠。”

叶鸢早就察觉，李善德对引水山上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，只需稍加点拨，思路有时比她还顺畅，更像是个天生的建筑家。

“叶姑娘，这招妙、这招妙极了！若是顺着这个思路改动，那流出水量推动的水车能扩大三分之一，水量足足能翻番！”

牛车晃晃悠悠，终于在彻底天黑前赶到了士匪寨。

全程跑回的庄晓在楼颜的时刻监督下，竟然没有想象中的累。刚栓好牛车，一溜烟跑回家中躲着，生怕楼颜又让他补上一个时辰的马步。

叶鸢本想先休息一晚，但耐不住李善德进入西梁山后便喋喋不休要去看引水设施的嘴，草草吃完加热过的糖饼后，就拎起油灯。

“做什么去？已经子时了。”

楼颜坐在桌前未动，语气却前所未有的硬气。

直视着他的眼睛，叶鸢竟生出股要是今晚她离开这屋子一步，就别想再进来的危机感。

“我去给李善德找处住所，明早再陪他去山上。”

楼颜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，亲眼瞧着她将整个院子转了个遍。

本应该安静等在院内的李善德却不见了踪影。

“不用管他，死不了。”

丢下冰冷的话，楼颜当着叶鸢面反身关闭房门，末了还插上门锁，生怕有人半夜进来，扰人休息。

第二日一大早，院门被急促敲响，还伴着庄晓的咋呼声。

“叶姐姐快起床啊，那李善德也不知道发什么疯，半夜跟在值班的王五身后看他调节水渠闸门。王五一转头就看见个人头，吓得把腿都摔断了！”

见屋内没动静，庄晓还想再拍门，却被从窗户扔出的木拐生生砸回了动作。

一刻钟过去，才见到二人打开房门走出。

庄晓屁颠屁颠把捡起的木拐重新递到楼颜手中。

“李善德现在被寨子几个人摁住，算算时间应该绑到大哥那里去了。”

三人赶到时，李善德刚松了绑，身前桌上摆列着从他身上搜出的不少零散物件和一厚摞草图。其中最显眼的还是在庄捷手中正摩挲着的一块金灿灿的身份牌。

“营造院李善德？”庄晓惊呼：“你居然是营造院的人！”

庄捷转动身份牌，将背面也展示给众人看。

除去代表营造院的亭台外，稍小的鎏金字体雕刻其上：见此令如院长亲临，各州县务必全力配合。

从县太爷口中他们早已得知，整个凉州营造院中的匠师们已被征派到皇都，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回来。而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位营造院匠师至少也得是州以上的级别。

李善德从桌上拾回自己的折扇，从容打开。

“小小牌子不要太过在意。现在已经天亮，总能让设计出西梁山引水设施的人出来见见我了吧？”李善德说着话，视线却定在了叶鸢身上。

庄捷冲他拱手行礼：“不知营造院的李大人要找此人所为何事？庄某可以代为传达。”

“跟我回皇都营造院，那里更能施展你的才华。”

李善德这下是直接走到了叶鸢身前，抬手便要揽她臂膀。

楼颜、庄晓同时动手，最终还是楼颜更快一步，木拐抬起，直直敲在了二人之间的地面上。若不是李善德有所防备稍稍避开了些，裂开了石板就是他的结果。

屋中气氛立即紧张起来，庄捷、庄晓、楼颜全都虎视眈眈盯向李善德。

庄晓更是不客气，放出狠话来：“说白了我们这儿还是土匪寨，死个人稀疏平常，叶姐姐，动手吗？”

这李善德少说也是四品官，哪怕是凉州刺史此时站在他面前，都得弯腰行个礼。要说动手，也是恐吓成分居多。

“我只是发出个邀请，各位可别冲动行事。以叶姑娘在建设方面的才华，留在这穷乡僻壤的凉州才是埋没了人才。”

叶鸢拦住楼颜和庄晓。

“请问李公子，引水山上设施的目的是何？”

“自然是将低处的水引到高处，好进行耕地灌溉。”

“好，那我想知道，皇城中，可有山地需要引水灌溉？”

李善德一怔，摇摇头。

“那哪里最需要山地来扩大耕种面积，却又因为缺水导致常年山地荒芜呢？”

在场人心中都有答案，正是偏远的凉州。

“李公子，去往皇城固然是好，但凉州更需要引水上山来改变农民的现状。如您所见，凉州人才匮乏，短时间内的建设还离不开人，所以您的好意，小女心领了。”

李善德笑意更深，“引水上山将会彻底改变凉州、更甚至是我朝与胡人之间的关系，若是让胡人知晓叶姑娘如今暂不可替代的存在，后果不用我多说了。你们这些人，护不住她，反而可能害了她。”

众人只觉一阵风吹过，定睛一瞧，庄晓正握着匕首抵在李善德下巴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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