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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3. 素商(二十五)

小说:

凤时春

作者:

金明之

分类:

穿越架空

更新时间:

2024-05-10

《凤时春》小说免费阅读 fhds.cc

从荷花亭出来往东去,路边水面上菡萏随风扶摇,密密麻麻的花苞含羞待放。

皇帝走在前面,撒金织纹的海水江崖随着脚步浮动,层层叠叠的闯进如因的视线里。

皇帝身量很高,肩膀宽阔且平直,如因跟在他身后像被整个罩住,只能看见他挺阔的后背。她偷偷抬眼看他,看他乌密的发髻在阳光下泛出细腻的柔光,看他石青色衮服上露出的三寸脖颈。

皇帝忽的回身,正好抓住如因想要逃脱的视线。他笑着问她:“是坐船到大东门还是同朕在园里散着过去?”

这样一个丰神俊朗的男人放在眼前,如因于霎那间懂得了话本子里那些对俊俏郎君一见钟情的小姐。

于闺阁女子而言,如因这种身份称得上‘抛头露面’四个字。可饶是见过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,她依旧会因为皇帝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而心中悸动不已——

连她都难以抵挡美男的诱惑,更遑论那些整日束于高阁之上的世家千金。

这样手握生杀大权,睥睨天下苍生的一个男人,此刻会因为该坐船还是该走路来和颜悦色的询问她的意见,怎么能不叫人沦陷。

如因抬眼看前面小径上空茂密浓郁的树桠,恍惚中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热了。

她说:“这里景致同苏州无异,奴才离家数月,还真有些想念南方园林的景象。”

皇帝无有不允:“那就跟朕散散吧,朕政事繁忙,也少有机会逛这园子。”

皇帝的仪仗远远跟在后面,径上只有他们两人并肩走着。

心有爱慕才会心生自卑。

如因看他风光霁月的侧脸和清嘉煊赫的眉眼,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恐慌。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一切都来源于她的精心算计,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痛苦和雷霆震怒。

可算计是真,沦陷也不假。

如因原先只求能够报仇,即便大仇得报之后,等待她的是帝王被戏耍之后的盛怒她也无所畏惧。可如今全乱了套,她开始变成一个贪心的谋划家,既想要报仇雪恨,也想跟眼前的人善始善终。

即便不能结局圆满,也至少别被他厌恶。

如因遮住有些黯淡的眼眸,试探着开口:“主子爷,有件事儿奴才胆大妄为,想要同您认罪坦白。”

本以为皇帝会惊讶,而后是愤怒,没想到皇帝连什么事都没问,只轻笑一声,话语云淡风轻:“朕还以为你的脸皮是城墙做的,不会觉着自己逾矩。”

这下轮到如因惊讶:“您知道奴才要说什么?”

皇帝有很好看的浓眉,此刻微微上挑,像是在听笑话:“朕虽高坐金銮殿,可也不是闭目塞听之辈。朕同春掌柜之间的桃色春事京里差不多已经人尽皆知,朕又岂会浑然未觉?”

什么桃色春事,这四个字把如因震得晕头转向,急忙告饶:“奴才该死,奴才不过卑贱之身,不敢同主子爷相提并论。”

皇帝闷闷笑起来:“春如因,你每次都能让朕改观,因为你每次嘴都比上次更硬,脸皮也更厚。”

如因干干挤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“您瞧您这话说的……”

皇帝打断她:“甭浑水摸鱼,朕还不知道你肚子里那三瓜俩枣?跟朕有瓜葛的事儿最开始不是从你这儿传出去的?朕的巾栉不是你自个儿当众从怀里掏出来的?”

如因傻了眼,她料想过皇帝早知道此事,可从未想过皇帝竟连这些细枝末节都知道的一清二楚。

不过看皇帝没有要怪罪的意思,如因十分懂得顺势而为,她眉眼下垂,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:“什么都瞒不过您,只是奴才也有苦衷,全是不得已而为之。”

皇帝很有耐性,‘嗯’了一声说:“让朕听听你都有什么苦衷。”

如因将要裁撤皇商一事说了,又三言两语带过当时的微妙气氛:“……奴才一个姑娘家背后无依无靠,若是不抬出您来撑腰,只怕那日他们就得活吞了春家。”

“生意场的事儿,最要紧的是得守住一口气。越是周围的人虎视眈眈,越是得让人拿捏不准深浅。所以奴才不敢露怯,只能咬牙撑住,一旦泄了第一口气,周围的人就会立马反扑,叫人再没有还手之力,”她由衷的深深叹一口气,“奴才实在没办法了,家里头没人能指望,自个儿又因着是个女人家没由来就被人低看一眼,除了您,奴才真不知道还能仰仗谁。”

皇帝说:“听着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。”

如因闷闷的:“虽说是事出有因,但这几日奴才也自个儿反思过,实在是不该拿您出来招摇撞骗。只是那时候一时情急,脑子里头想不了那么多。再者,当时也不知道恪亲王是奴才的旗主子,若是早知道奴才就拿他顶缸了。”

“给你点儿颜色还真开起染坊来了,”皇帝心里泛酸,忍不住用眼乜她,“你同朕那是擎小儿就有的交情,来了京里这些时日朕可没少给你收拾烂摊子。你跟恪亲王算怎么回事儿?不过碰了两三面,你就觉着他能倚靠了?”

如因眨眨眼,树荫的缝隙中有明亮的光斑洒在她光洁的面上,眼仁儿乌黑的像只林间鹿。

她说:“奴才没有同您疏远的意思,只是恪亲王毕竟是奴才的旗主,身份又不及您金贵,这种事儿也不算是什么好事,奴才不该拉您下水。”

如因的声音低下去,稠稠然说:“奴才是个商贾,身份卑贱难登大雅之堂,叫您同奴才传在一处,奴才实在是没脸见您。”

皇帝心里有些窝火:“商贾又如何?士农工商都是大齐子民,少了谁能行?更别提税银钱粮,朕还指望着你们这些走南闯北的人呢。你自己别妄自菲薄,自己若是看轻了自己,也没人能瞧得上你。”

如因心里发暖,‘欸’了一声:“谢主子爷关怀,奴才记下了。”

皇帝走了几步又开口:“裁撤皇商的事儿朕还不知情,想来是尚未成熟,苏州织造局暂且还未奏报。不过既然培雍已经知会过你们,想来这件事儿也是早晚。你的心愿朕早就知晓,无非就是想让朕多照拂春家。既如此,不如朕下旨,直接叫苏州织造局留春家的牌子,往后就作为朕钦点的皇商当差,岂不是一劳永逸?”

只要如因此刻开口说句谢恩的话,这件事儿顺顺妥妥也就解决了。

可如因偏不,她深知远香近臭的道理。皇帝眼下拿自己比作春家的救世主,心中英雄气概丛生,可如因没叫泼天的富贵给冲昏头脑,她知道越是到了这种时刻越不能太过简单的就让男人心愿达成。

屡见曲折,常有波澜,男人才会认为偶尔的顺遂弥足珍贵。若凡事都信手拈来,久而久之她也就同任何一个需要仰仗皇帝的奴才无异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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