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. 裹红妆（一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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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颜听得周遭的人不断对上首的中年男人拱手道贺：“郭大人，恭喜恭喜！”

“恭贺郭大人喜得佳媳！”

还有几个同新郎关系好的同年调侃着冲新郎挤眉弄眼：“恭喜郭公子终于抱得美人归~”

“多年痴恋终于达成夙愿，今晚郭兄可得不醉不归！”

所以她被安排与一个姓郭的男人成婚？

洛颜明白为什么上次中断的幻境中她会被皇帝叫做郭夫人，真还是同一个心魔幻境没跑。

不是说第一次皇帝与她的遇见是青龙观吗？

之前的旧宫殿的初识和城破流亡逃难相守是什么情况？

是觉得她之前跟皇帝只见了一面纠缠不够深，所以此次在重启幻境的时候要多给他们机会继续培养感情，可这些有什么作用？

期望皇帝以后对自己网开一面，不再关她囚笼？

上一次的幻境因为一次偶遇，皇帝就能搞得郭家家破人亡，那这次呢？

要说这次皇帝与她的缘分更深，两人相互依偎着走过最难的一路，他能平静地接受她嫁给别人？

洛颜担忧地看着人群中的少年。

他的状态实在不好，许是发现自己与热闹婚宴的格格不入到其他人也能轻易察觉，少年仓皇调整面部的表情，但都没成功让自己挤出笑意。

他侧头与高居上首的中年男人一个对视，发现中年男人有留意到自己，于是勉力让自己嘴角上扬，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。

中年男人轻轻颔首，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表情。

两人错开眼神，少年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堂上手执却扇向上首高堂行礼的新娘。

慢慢的，看着前方即将要夫妻对拜，完成全部礼节，自此夫唱妇随的两人，少年眼眶开始微发红，神色颠乱，眉宇间有强行压抑的挣扎。

洛颜心头猛一跳，青雀该不会在婚礼上发病？！

现在他的身份可是皇帝，当众发病，势必波及方方面面，影响面和危害程度可不是一点半点。

来不及多想，洛颜迅速飘过去。

虚幻的魂体与少年面对面，洛颜伸出手双手环着少年的头，将他的头压在自己肩上，在他耳边鼓气：“青雀乖啊，听话。你争气点，不就是参加婚礼，姐姐又不会丢下你不管！”

一定不能发病，不然后果没法收场！

洛颜心焦万分，不住在他耳边轻哼歌谣。

即便此刻洛颜的话语和动作无法传递到幻境中，可正在崩溃边缘挣扎的少年停下了。

他像是若有所感，偏了偏头，看向空无一物的身侧，趋近癫乱的表情一点一滴恢复正常，只留下眼底无边的阴翳在翻涌不休。

还好还好，洛颜刚想抚着胸脯庆幸感慨，就感觉半空中有个钩子在撕扯自己的身体。

天旋地转，等她再回过神来，发现自己正手执却扇跟画面中那个眉目英挺的男人相对而立。

身前男人英朗挺拔，五官端方，一副很有安全感、十分靠得住，一看就是妈妈们最欣赏的女婿长相。

司仪官唱礼的声音在耳边盘旋：“三拜，夫妻对拜，琴瑟和鸣，白首不离……”

洛颜崩溃，本来看戏看的好好，结果她忽然就化身为拜堂的新娘？

不给人一点心理准备？

这破幻境有本事让她一开始在选相公的时候就附身，那这场婚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！

婚礼上洛颜时刻关注的只有一人，即便她现在进入新娘的身体，还是无法将注意力从青雀身上移开。

却扇下的视线悄然投注在人群的少年身上，洛颜时刻担忧他的精神状态。

正拜堂的新娘注意力偏移引起身前男人的察觉，男人疑惑的声音细如蚊蚋，提醒她该留心正事：“娘子……”

洛颜完全没听到，一心一意只看青雀。

目光与少年的目光同步相对。

少年先是意外，他嘴角弯了弯，好似想给她一个笑脸，可又笑不出来。

洛颜忍不住想迈脚宽慰他：笑不出来别勉强，重要的是你的精神状态！

结果被注意到她动态及时发现她不对的新郎阻止。

新郎的声音带了点慌乱的祈求：“颜娘！”

新郎的这声“颜娘”与天穹上一道忽然响起的轰隆雷声交织，重重地响在洛颜的识海内。

怎么会突然打雷？

外边没有下雨，还是晴天白日，阳光和风，很好的天气，十分适合举办婚礼，郭家是选了个好日子。

那怎会晴天打雷！

洛颜迟疑，站在原地，飞快转动脑筋。

天边的雷又响了一声，听声音有朝她逼近的趋势。

这是想干什么？！

洛颜心头一跳，她这会正在拜堂！

意识内的第六感疯狂地警告她，再迟疑下去准没她好果子吃。

思及初入幻境时被孟章神君发现异常，执剑逼她离开的前事，洛颜领悟：婚礼必须继续下去，不能因为新娘芯子换人中断。

她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，对着堂下的少年微乎其微地点点头。

清楚地看到洛颜眼睛的担忧，少年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，对着洛颜露出一个不算微笑的笑容，原本眉宇间翻涌的种种阴郁全部压下。

洛颜又看几眼，发现青雀此刻确实勉强做到神情平静，压下发病的征兆。

那就好，那就好……

耳边男人的声音还在好脾气地小声提醒她：“娘子，颜娘，该对拜了！”

对于行礼到最后新娘子发怔不愿下拜，周遭已有人开始窃窃私语，隐约能听到什么“不愿意”“后悔了”的词。

上首的一家之主轻轻咳嗽了一声，压下满场的喧闹。

那咳嗽声音不大，但听在洛颜耳边却十分响，她明显地听出声音主人的不悦。

身边的新郎还在有耐心地唤洛颜：“娘子、娘子。”

同时天边的雷声在上空中不停地响彻，可全场好似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，其他人都无一丝异样。

显然，这个雷就是打给她自己听的。

洛颜如梦初醒，也不知道能附身多久，权当是演戏。

戏中人，她只是在一场大梦中粉墨登场。

硬着头皮拜吧！

不过青雀恢复正常，洛颜也能暂时放下心。

她按下一切心思，双手擎着团扇，按照一个新娘应该做的、本本分分同新郎对拜。

司仪高唱：“嘉礼初成，良缘遂缔。情敦鹣鲽，愿相敬之如宾；祥叶螽麟，定克昌于厥后。同心同德，宜室宜家。永结鸾俦，共盟鸳蝶，此证！”

新郎等着双方对拜完毕抬起头与洛颜对视，笑得见眉不见眼，

他眼底原本的慌乱消散，含情脉脉地看着她，声音像是能掐出水来：“颜娘，该回房了……”

天边的雷声终于停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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